菲律宾马尼拉溪仔婆区，民众走在街市上。 IC供图

7月2日，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确认，曾接到一名中国公民在菲遭绑架的报案求助，立即启动应急机制，全力开展营救工作。不幸的是，该中国公民最终遇害，一同被害的还有一名美籍华人。

受害人夏某某所在公司曾透露，在欧洲、非洲、东南亚地区都构建了分销网络，却也面临着严峻的行业形势。公司2023年的国内外总体客户收益下降超一千万人民币，但在展望2024年发展前景时仍提到，要“积极布局海外市场”。

这或许成为了夏某某前往菲律宾的原因之一。7月4日，菲律宾中国商会常务副会长柯智超告诉南都、N视频记者，想到菲律宾考察、投资的中国商人，要全面收集信息，“不要贸然赴约”。

警方:绑匪曾降低勒索金额，收钱后失联

菲律宾媒体披露了更多这起绑架案背后不为人知的细节:一名自称是菲律宾医疗器械经销商的人，邀请两名受害人前往菲律宾考察，称自己所在公司对菲律宾现任总统有过帮助，“所以政府给医疗器械行业公司机会，做政府采购”。

在菲律宾生活了30多年的菲律宾中国商会常务副会长柯智超对此表示怀疑。他向南都记者分析，如果两名受害人是因此前往菲律宾考察，很明显，他们对菲律宾当地的医疗行业并未充分了解。“菲律宾这边的政府公立医院因缺乏资金，医疗设备采购方面的需求不大，需求主要来自私立医院。骗子说为政府做医疗器械采购，本身就比较可疑。”

据柯智超了解，当地这种商业模式允许一些私立医院在菲律宾投资采购先进的医疗设备，但一般私立医院采购设备都是直接从欧美购买，中国并不是当地主要的医疗设备供货市场。

菲律宾国家警察发言人法哈多表示，据称绑匪索要500万元人民币赎金，随后降至300万元并已支付。但此后再也联系不上绑匪，受害人亲属随即向警方求助。6月24日，警方在菲南甘马磷省萨格奈镇的帕蒂蒂南村发现了两具遗体，后来证实就是两名失踪的受害人。

柯智超感受到，这起绑架撕票案件发生后，在菲律宾华人圈子引发了不少关注。“大家都很关心，他们来菲律宾以后与谁联系的，为什么落地就遭遇绑架了?”

法哈多称，警方尚未确认作案动机，但在与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协调后，菲国警反绑架局已经开始调查此案，并已掌握涉及案件的相关人员的线索。

柯智超建议，想来菲律宾考察、投资的中国商人，要提前了解该国国情，最好能找熟悉当地从商环境、会讲该国语言的闽南合伙人。他解释说，闽南人在当地生活居住的历史比较悠久，“华人圈子在当地本就不大，要深入打听行业在当地的情况，广泛联系当地不同华人，全面收集信息，不要贸然赴约。”

当地华人:中国人遭绑架大多选择不起诉

近年来，菲律宾的治安状况令人担忧。

据商务部统计，菲律宾治安状况较差，绑架、凶杀、爆炸、盗抢案件时有发生。菲律宾在2023年全球恐怖主义指数——受恐怖主义影响最严重的国家名单中排名第18位，在亚太地区排名第2位。

近几年，政府加大了对绑架的防范和打击力度，但是在马尼拉和一些城市，针对富商、华人、日本人、韩国人的绑架事件仍时有发生。菲律宾国家警察局反绑架大队曾透露，2023年1月至11月，大队记录了20起案件，大多数受害者都是中国公民。

2023年10月30日凌晨，包括6名中国公民和3名菲律宾公民在内的9人，在菲律宾马尼拉大都会区南部一个高档别墅社区内被绑架。随后，3名菲律宾公民在拉古纳省的卡劳安镇被绑架者释放，但6名中国公民下落不明。

据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此案与离岸博彩有关，使馆再次提醒中国公民远离网络博彩。

大约一个月后，当地时间11月28日，菲律宾警察总署确认，6位被绑架者中的4人已死亡，仍然失踪的2人是一名中国女性与一名11岁男童。

案件直至今年3月才迎来新进展。

南都记者从菲律宾司法部获悉，截至3月，菲律宾警方已经抓获涉该案的3名嫌疑人，司法部裁定，对3人提起包括四项绑架和严重非法拘留并杀人罪、四项绑架和严重非法拘留罪、一项轻微非法拘留罪和一项绑架罪指控。

此外，据当地媒体报道，警方称，4位受害者均死于窒息，“未在受害者遗体发现有任何枪伤或刺伤，根据警方调查，他们很可能是因被捂住面部窒息而死”。

实际上，菲律宾警方饱受诟病，还曾涉嫌绑架勒索中国游客。

菲律宾国家警察局透露，今年6月2日，在邻近首都马尼拉的帕赛市，2名警察拦住一辆载有3名中国人和1名马来西亚人的私家车，持枪的警察把4人强制带到一部白色小货车上，其中2名中国人在反抗下成功逃脱并报警。

菲律宾内政部长本胡尔·阿巴洛斯称，有受害人遭到绑匪殴打，在支付250万比索(约合30万元人民币)的赎金后被释放。随后警方根据受害人提供的资料和监控画面拘捕了4名涉事警察。此外，警方称正在追捕其他涉案同伙。

当时，菲律宾官员曾在发布会上表示，这次事件严重影响了公众的信任和警察团队的声誉。“警方不会容忍其队伍中的任何不当行为。”

据柯智超观察，很多绑架案发生后，“没人落案起诉是一个大问题”。不少遭遇绑架的中国人可能会用钱私下解决问题，不报警，甚至不配合警方调查取证，导致警方无法落案起诉嫌犯，最终嫌犯被释放或被法庭无罪释放，“次数多了，警方重视度就下降了”。

此外，语言不通也成为针对华人暴力犯罪的一个诱因。柯智超举例，比如遇到持刀抢的罪犯，如果熟悉菲律宾语，可以明确告诉罪犯，“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你，你放我走”。但是语言有障碍的话，很多问题就无法避免。

绑架案频发:常因网络博彩和电信诈骗而起

柯智超祖籍福建，长期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从事建材生意。据他了解，菲律宾当地华人数量约百万，当地有70%-80%的华人祖籍在中国的闽南地区。自2016年至2022年，在菲律宾前总统杜特尔特的任期内，受中菲关系蓬勃发展的影响，也有不少其他省份的中国人前往菲律宾做生意。

柯智超表示，首都马尼拉的物价比较高，贫富差距也比较大，以吃一顿中餐为例，价格与国内比要翻倍。所以菲律宾本地人很少会吃中餐，他们会选择价格相对低廉的西餐，比如炸鸡、汉堡一类的。

他说，菲律宾人比较朴实低调，建议来菲中国同胞不显露财富的同时，尊重当地的文化传统。比如，菲律宾的公共场所是全面禁烟的，当地还有支付小费等习惯，如果不尊重、了解当地的法律、传统，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还向南都记者强调，“我认为绝大多数菲律宾人都是善良的，菲律宾真正乱的地方，可能都在一些灰色产业园、博彩园之类的地方，所以不要做天上掉馅饼的美梦，远离这些灰色地带。”

关于为何绑架案频发，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曾在文章中作出解答——

“近年来，菲律宾因网络博彩和电信诈骗引发的涉中国公民绑架勒索、非法拘禁等恶性案件频发，给当事人及其家庭造成严重伤害。中国驻菲使馆不断加强中菲执法合作，推动菲方加大力度打击针对中国公民的各类恶性案件，同时采取与菲国警反绑架部门联合举办反绑架知识讲座、向菲国警提供中文翻译服务等多项措施，帮助在菲同胞强化安全防范意识，提高报案成功率。”

柯智超向南都记者感慨，作为菲律宾华侨，“当然希望中国越来越好”，“但我们住在菲律宾也会希望菲律宾能发展得更好，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愿望了。”

统筹:南都记者 向雪妮 何嘉慧

采写:南都记者 杨苓妍 何嘉慧 实习生 余昕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