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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乒选手发球前为什么要先吹一口气

本文转自答案如下(ID:theanswer163),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当大家看奥运会乒乓球比赛,沉迷于(国乒选手的盛世美颜和心有灵犀时)咱们运动员的高超球技时,一定会注意到他们有时出现的一个小动作。

图为2021年南阳世乒赛的决赛混双现场,图中选手就是昨天夺冠的孙颖莎和王楚钦 / YouTube

它一度被戏称“中国乒乓秘术”[1],网友们也纷纷评论“龙之吐息”“注入灵魂”“魔法开始”……

此乃“吹气大法”——国乒队员在发球前,经常会出现“吹一口气”的动作。别小看了这个动作的重要性,2021年东京奥运会因特殊原因禁止了运动员场上吹气,刘国梁就坦言:“这次比赛的备战是极其困难的,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包括疫情期间的一些规则,不能吹气……[2]”

运动员在比赛时确实也不太适应,在被提醒了无数次不能吹球后,马龙最后只能吹吹手;许昕紧急停住了欲送到嘴边的拿球的手,这一幕还被大家冠名“因吹思停”,好笑中透着一丝心疼[3]。

所以吹这口气为什么就这么重要啊,莫非真是趁机注入仙气或魔法不成?

大家戏称龙队像在“吹美甲”;许昕在上一届奥运会的混双项目中“欲吹又止” / [3]

吹“表面”的汗水,

是表面的原因

初代“大魔王”邓亚萍在2021年就给出了解释:“因为人在紧张的时候会出手汗,再一抓球球就会潮,很容易直接造成对手失误,因为球上面那个点就不弹了,接球的时候会有不正常的旋转,一接球就滑下去了……[4]”

简而言之,就是球上沾的汗水影响了乒乓球击球时的摩擦力,进而导致了球的失控,把球上的水分吹干可以避免上述情况。

在乒乓球运动的接发球过程当中,除了基础的球和球拍撞击产生的弹力以外,更重要的是摩擦力的运用:接球时,当人用球拍对球施加一个特定角度的力——此时球拍和球的运行方向不垂直,于是球拍和球之间相对运动产生的摩擦力的加入,使得球旋转起来[5][6]。

这样的旋转球,其飞行轨迹、弹跳角度和速度都和非旋转球不一样,大大增加了比赛的复杂性和接发球的威胁性。高手过招,各种旋转球是必不可少的选项。当然对于我们观众而言,也增加了比赛的观赏性[5]。

旋转球有很多种,根据不同的角度可分为上旋球、下旋球和侧旋球等等;图为孙颖莎的反手拉下旋球 / Youtube

而研究显示,接触面有水会让橡胶的摩擦力大大降低[7]。那么对于运动员来说,这样的摩擦力变化让球不再可控,可能就是抬手出界的事情。

也难怪邓亚萍觉得吹一吹球其实是个“有利于公平竞争的好事情”,甚至于极个别想要作弊的人,会用球沾上自己汗湿的衣服发出去[4],也是利用了汗水对于摩擦力的改变原理。

由此可见,摩擦力对于乒乓球员是多么的重要。

其实不只是对着球吹气,很多运动员对着球拍哈气,也是要去掉球拍上的灰尘,恢复球拍的粘性,进而恢复摩擦力[8]。

球员在打球时很怕球板和球台沾到灰、水和潮气;高水平选手打球非常精准,因此对场地器材要求很高 / [8]

把球上的汗水弄干的这个原理是没错,但具体实践时,经过人短暂的吹一口气,能吹掉多少水呢?

很遗憾,这个数字微乎其微。

假设人用手握着直径4cm的乒乓球[9],人的嘴呼出的气体可以覆盖一半的球面,而人的呼气平均速度大约是12m/s[10],室温25°C的情况下,根据饱和湿度的气压差来计算[11][12],一秒内人吹一口气可以协助水分蒸发的数值大约有0.00457g[13][14]。

说真的,这个减轻的量可能还不如人吹一口气携带的唾沫星子多。既然每次吹气其实吹不掉多少水,为什么还是要吹呢?

用处非球上,用处在心里

邓亚萍曾经在自己写的书《心力》里曾坦言,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的决胜局上,她本来2:0领先对手。但是紧接着两局就被对方追平到2:2。决胜局她之所以能21:5完胜对手,只因为她在逆风翻盘前做了一个小动作[15]。

那也是她的老习惯,就在濒临崩溃之际,“几乎每一个发球回合前,我都会用手摁三下球台。不是很快地摁,是用力地、慢慢地,摁一下、摁两下、摁三下。就这么简单[15]。”

这也是邓亚萍的教练曾经一直教她做的方法,多年后她退役才知道这是一种叫“思维阻断”的抗压模式。一个和比赛看似无关的小动作,却成为了她阻断消极思维的法宝[15]。

她之前连失两局,是因为出现了“瓦伦达心态”——这个词源于美国高空表演者卡尔·瓦伦达。他在一次重要表演中过于担心失败而忘了专注于走钢丝本身,结果在那次表演中失足身亡[16]。可见过分在意结果的心态,反而成为成功的障碍。

对于邓亚萍而言,如果没有那三次手摁球台,她可能也受困于“我千万不能再失误”“我一定要卫冕”的杂念里[15]。

1996年邓亚萍对战陈静,邓亚萍用手摁球桌和吹球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 YouTube

合理推测,吹球这个动作,对于场上很多的运动员而言,也起得到“思维阻断”的作用。

1987年由苏珊·齐格勒(Susan Ziegler)发表的文章中专门讨论了“消极思维阻断”(Negative Thought Stopping, NTS)在运动员训练和赛场发挥的重要性[17]。

在比赛场上,消极思维的负面影响远不止“瓦伦达心态”一种——实际上运动员面临的最大的对手往往就是“消极思维”。

因为被脑中的消极思维吞没,最后这些运动员们可能真的会成为一步步走向自己预言的失败。比如他们因为认定自己“在压力下发球失误”,就真的无法发挥出实际水平[17]。

而在消极思维阻断过程中,除了通过思维方法上的练习,也很重要的一点是通过一些肢体语言来告诉自己“别这么想”。比如拍自己的大腿,掐自己一下等等[18]。邓亚萍的摁球桌行为显然也算。

除了之前提到的邓亚萍,小胖樊振东也有用球桌擦手汗的习惯。不过因为有2021年的特殊规定,只能把伸到一半的手拐个弯擦上了自己的裤子[19]。

2024年了,恭喜东哥又能摸球桌了,对面的王楚钦也在摸球桌;“莎头”组合还不约而同地一起摸球桌 / [20][21]

同时研究表明,生理心理同时使用的结合方法对于思维阻断更有效果,且所作的动作如果能短暂地从当前的任务里脱离,效果也会更好[18]。

由此可见,也许正因为“摁球桌”和“对着球吹气”这些动作是一些“走神”的琐碎动作,才更能辅助精神高度紧张的运动员们阻断脑子中因为焦虑而产生的负面思维[15]。

小小的动作,大大的效果

像乒乓球运动员这样在具体“发动技能”之前干点事情自我调节的行为,隶属于一个更大的范畴,全称是:“上场前例行动作(pre-performance routines, PPRs)(以下简称例行动作)[22]。

例行动作的范围很广,从开场前的热身,试着比划几次动作,想象一下场上的流程,到和裁判和观众挥手致意......全部都算[23]。

对于乒乓球运动员,吹气,摁球桌,擦汗,进行一些简单的跳跃和拉伸也都算。

实际上,很多优秀的运动员在比赛真正的动作之前,已经形成了一套固定的例行动作[22]。

这些动作好处多多:提高集中注意力;开启运动模式、发挥出练习好的内容;改善情绪、减少焦虑;提升对局面的掌握感等等[19][24]……

比如马龙,在2021年的热身赛当中,因为被禁止吹球,因此他选择另一个习惯动作:用拍子向地面打球数次,来调整自己的状态[25]。

因为发球接连被打断还被发了黄牌,龙队只能靠其他方式调整状态 / YouTube

实际上,在2024年针对各项例行动作的元分析研究结果指出,在不同的类型中,例行动作都显示出对提高运动表现的积极作用,且这样的好处无论单一还是组合的动作,都有效果[26]。

最“诱人”的一点是,在低压(放松)环境还是高压(紧张焦虑)环境中,例行动作都有从中等到显著的效果[26]。

其实,例行动作也分为“有意识的”和“无意识的”。前者需要有意识的思考和准备[27];后者经过长时间的练习而不需要意识控制[28]——比如对于很多乒乓球运动员而言,吹一下球,哈一下拍,这些往往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性的动作,下意识为之,不麻烦大脑。

对于无意识的动作,它们不仅不占用有限的注意力,同时还能维持运动员动作的熟练、流畅和稳定;最重要的是在有压力或者可能出现变数的情况下,这些大脑自动设定好的程序可以让运动员心态稳定、增强自信,便于他们随时灵活地调整身体应对场面的新情况[29][30]。

图中红衣服先后为孙颖莎和王楚钦,前者右手持拍跺左脚,后者左手持拍跺右脚 / [31]

除了吹球和摁桌子,国乒队的许多人还有在发球时候跺一下脚的小习惯。虽然此时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手上,但是这个脚上动作也无意中帮助他们更好地调整重心[31]。

而这也是为什么刘国梁在那一年接受采访的时候表示,因为不能“吹气”,他要日常训练中增强“运动员抗压抗干扰能力的磨练”[2]。

图为2021年刘国梁接受采访 / [2]

在此借用孙颖莎在2021年国际乒联比赛中夺冠后的原话:“因为我们在混双里都付出了很多,所以这枚金牌是我们最美好的开始。”于是,从那时的金牌到如今的奥运金牌,莎头组合不负众望,实至名归。

祝贺他们!!!

撰文 / 剑外初闻

[2]钱潇. (2021). 刘国梁:奥运备战极其艰难 不许手触球台和吹球.

[5]凌堃.(2018).弹力和摩擦力在乒乓球运动中的应用.中学物理教学参考(14),91-92.

[6]刘伟.(2015).摩擦条件对橡胶摩擦系数的影响.特种橡胶制品(05),51-53.

[7]乾勇 & 贾炳涛.(2018). 乒乓球直径重量的变化对乒乓球运动员技术的影响研究. 体育科技文献通报 (03), 47-48.

[8]Geoghegan, P. H., Laffra, A. M., Hoogendorp, N. K., Taylor, M. C., & Jermy, M. C. (2017). Experimental measurement of breath exit velocity and expirated bloodstain patterns produced under different exhalation mechanism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egal medicine, 131(5), 1193–1201.

[9]小个邓亚萍.weibo.(2021).运动员哈气擦球板主要是因为...

[10]Mansour, E., Vishinkin, R., Rihet, S., Saliba, W., Fish, F., Sarfati, P., & Haick, H. (2020). Measurement of temperature and relative humidity in exhaled breath.

[11]Editor Engineeringtoolbox. (2024, July 5). Water - Saturation Pressure vs. Temperature.

[12]Editor Engineeringtoolbox. (2024, April 23). Air - humidity ratio.

[13]Editor Engineeringtoolbox. (2024, April 3). Liquids - latent heat of evaporation.

[14]Editor Engineeringtoolbox. (2024, July 5). Evaporation from a Water Surface.

[15]邓亚萍.(2021).心力.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6]Mets, B. (2016). Leadership in Academic Anesthesiology: Theories and Practice. International Anesthesiology Clinics, 54(3), 66-82.

[17]Ziegler, S. G. (1987). Negative thought stopping: A key to performance enhancement. Journal of Physical Education, Recreation & Dance, 58(4), 66-69.

[18]Hardy, J., & Oliver, E. J. (2014). Self-talk, positive thinking, and thought stopping. Sage Publications.

[22]Cotterill, S. (2010). Pre-performance routines in sport: Current understanding and future directions. International review of sport and exercise psychology, 3(2), 132-153.

[23]Yao, Q., Xu, F., & Lin, J. (2020). A qualitative study on pre-performance routines of diving: Evidence from elite Chinese diving athletes. Frontiers in psychology, 11, 193.

[24]Hazell, J., Cotterill, S. T., & Hill, D. M. (2014). An exploration of pre-performance routines, self-efficacy, anxiety and performance in semi-professional soccer. European journal of sport science, 14(6), 603-610.

[26]Rupprecht, A. G., Tran, U. S., & Gröpel, P. (2024). The effectiveness of pre-performance routines in sports: a meta-analysis. International Review of Sport and Exercise Psychology, 17(1), 39-64.

[27]Lautenbach, F., Laborde, S., Mesagno, C., Lobinger, B. H., Achtzehn, S., & Arimond, F. (2015). Non-automated pre-performance routine in tennis: An intervention study. Journal of Applied Sport Psychology, 27(2), 123-131.

[28]Rangel, C. (2022). Extending Executive-Control: Pre-reads, Reason and Plans in Strategic Automaticity (Doctoral dissertation, San Francisco State University).

[29]Toner, J., & Moran, A. (2021). Exploring the orthogonal relationship between controlled and automated processes in skilled action. Review of Philosophy and Psychology, 12 (3), 577–593.

[30]Toner, J., Montero, B. G., & Moran, A. (2015). Considering the role of cognitive control in expert performance. Phenomenology and the Cognitive Sciences, 14, 1127-1144.

网友看法

1、网友用户219689845901:多个国家都吹气

2、网友甜城布衣沱江渔夫:转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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